語焉不詳

「少爺﹐辛苦了!」管家爺爺站在大門前笑著迎接﹐銳利的目光飛快

地低頭打量著絳攸身旁這位眉清目秀的小孩﹐遲疑地問:

「咦?這位小少爺是…」

「這…這是…這是楸瑛的弟弟;麻煩你替他預備一間客房吧!」

「藍將軍的弟弟?」彷彿聽到『黎深大人是大好人』之類的事情﹐管家

爺爺神情古怪地貓著腰到小孩面前﹐滿佈皺紋的眼睛瞇起詳和的笑容﹐

輕聲地說:「藍少爺怎麼不住藍府啊?」

「我很喜歡這位哥哥呢!」小孩俊美的小臉漾起可愛表情﹐清脆的童音

甜美得像融化掉的巧克力。

「原來如此!」管家爺爺笑著點頭﹐學著小孩的語調應道。然後再緩緩伸

直腰板﹐低著頭問絳攸:「怎麼不曾聽過藍家有一個這麼小的兒子?」

「這個嘛…」想不到管家有此一問﹐靈活的腦袋迅速轉動。

絳攸心中暗嘆:薑還是老的辣!

「聽說前藍家宗主生性風流﹐除了正室還有一大群妻妾。認識十三

姬之前我也不知道原來那傢伙有這個妹妹呢!」絳攸盡量保持冷靜﹐語

調平靜地說:「那傢伙不是說過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有多少個兄弟嗎?」絳攸

微笑著回應:「那麼﹐藍小弟便拜托你了。」正打算進入內院的時候﹐

走了幾步幾乎被伴倒﹐回頭才看見『藍楸瑛』的小手揪著自己的衣服放

聲大喊:「絳攸﹐我要和你在一起。」

「你好煩啊!在皇宮已纏了我一整天﹐十三姬說要照顧你﹐你又硬要跟

著我回家﹐跟你家那個怪異得無語倫比的藍龍蓮一樣!我前世欠了你們姓

藍的嗎?」可怕的記憶又再霸佔理性的腦袋﹐正在狠狠地瞪著眼前的小

孩吼得起勁的當兒…小孩黑白分明的鳳眼漸漸混濁﹐不一會﹐眼眶已儲

滿了超高份量的雨水﹐隨時有超越警界線之可能。

絳攸無奈地拍打著自己的前額﹐自怨自艾地慨嘆著自己可憐的人生﹐

竟然把怨恨發洩在一個無辜的小孩身上!這麼不人道的行為…

深深嘆了口氣﹐無可奈可地說:「你愛怎樣隨便你!」

實在氣死人!

想起剛才的情景:

「呵~~~~不愧為父子﹐喜好一致呢!」靜蘭諷剌地說。

「藍家的人對李大人的愛實在非筆墨可形容呢!」璃櫻如是說。

「你這死小子…我…」被劉輝在背後奮力地用雙臂箝制著的十三姬

咬牙切齒地大叫。

竟然真的有個女人帶著小孩來認親?

那個大言不慚的傢伙!要是黎深大人知道了‥

「絳攸﹐我要洗澡!」稚嫩的嗓音又再響起了。

可愛的惡魔在展示他那天使般的笑臉。

絳攸內心默念著忍耐﹐邊暗暗咒罵著那該死的蟲子﹐恨不得被女人活埋

、小孩子的代名詞是魔鬼……等諸如此類的說話。

邊用理智壓抑著要破殼而出的青筋。

「你要洗澡幹麼要告訴我?=皿=還有﹐要叫我李大人!!!」

「我要你陪我一起洗^_^」絳攸的話像空氣一樣﹐小孩只一味微笑著。

「。口。」

實在豈有此理!竟然把本大人的話當作耳邊風!

這小子的娘究竟如何管教小孩子啊!

可是…

這小子的娘親極可能是個平凡的姑娘﹐因此﹐一些繁文縟節甚麼

的根本就不懂﹐所以﹐這小子才會這麼不識大體;要不﹐為甚麼

會笨得為那浪蕩的傢伙誕下兒子﹐還默默地在遠方守候著?

對那多情男人的愛真的那麼深嗎?

要是換作自己﹐會如何自處?

不禁佩服這位平凡又不簡單的女子。

細看這小子可真遺傳了藍家的優點﹐不僅外貌、體型上盡得楸瑛

的真傳﹐舉手投足間不經意地流露出一股高貴優雅的氣質。

「我不要!」小孩一把扯著絳攸的手﹐向前踏上一步擋在絳攸前面﹐

施展起了絳攸似曾相識的魔法來。

「娘親每天晚上都親自替我洗的呢!」伸出了粉紅色的舌頭扮了個可愛

的鬼臉﹐軟綿綿地把細小的身子挨向絳攸﹐小小的黑色腦袋不停地在絳

攸垂下的手背上輕輕摩娑﹐閉著眼睛一臉陶醉地用比蜜餞更甜、比棉花

糖還要軟的聲線﹐溫溫軟軟地說:「現在她不在﹐我很害怕呢!我會自己

洗的﹐我會很乖﹐絕對不會鬧別扭﹐只想你陪我一起洗罷了!」

這小子的舉動直直地把絳攸嚇傻了眼﹐頓時石化﹐全身毛孔直立﹐

整個人被這番甜言蜜語浸得骨頭也軟掉﹐差點兒要點頭之際﹐管家爺爺

雄厚的聲線響起來:「怎麼可以要少爺動手?藍少爺﹐讓小人待候你好了。」

語畢﹐便二話不說地抱起小小的藍色身軀﹐拋下了一抺慈詳的笑容﹐

漸漸離開了絳攸的視線範圍。

小孩不停地大叫大嚷﹐掙扎著拍打著管家健碩的背﹐絳攸心裡有種奇

怪的感覺﹐茫然又混亂﹐千頭萬緒的。直到看著管家的背影消失﹐

小孩吵吵攘攘的哭鬧聲漸遠﹐心情才漸漸平服下來。

****

如豆燈火撕裂了漆黑的夜色﹐驅趕了一屋子的幽暗﹐卻照不進心中

幽暗的角落。

靜靜的夜﹐薰香裊裊﹐孤燈一盞。

看那小孩的臉﹐跟那傢伙長得一模一樣﹐簡直就是縮小版的藍楸瑛。

無論是狹長的鳳眼﹐黑得發亮的長髮﹐端正得過份的五官還是棱角分

明的臉蛋﹐通通都是那傢伙的縮影﹐就算藍龍蓮也不能比擬的氣質﹐

全都在這小童身上活靈活現地顯現。

昏黃的小光點零星地在黑漆漆的夜空落寞地流竄﹐不停地撞擊脆弱的心靈。

想不到這天的來臨會這麼快﹐叫人措手不及!

無論如何﹐和你一起的日子是一生最美好的時光。

只是太短暫了!這不夠我回憶一輩子啊!

你的選擇﹐不用想也會知道。

再見的時候﹐我要用甚麼樣的表情迎接你和她?

再見的時候﹐你會說甚麼?我要說些甚麼?

當我看見她輕輕挽著你的手臂﹐一臉幸福地微笑的時候﹐我會心如刀割

、淚流滿面;還是風平浪靜﹐笑著說祝你幸福?

不自禁抓緊前襟﹐全身被無情地鞭笞﹐很痛卻不敢發出半點呻吟。

是懲罰吧!

明知是錯誤的卻沉淪﹐卻貪圖甜美的愛戀﹐不顧一切地拉著楸瑛

踏上晦暗的不歸路。

一雙黑得發亮的寶石閃爍著憂傷的眼神﹐恍惚間﹐就是他。

「絳攸﹐這麼暗看書對眼睛不好啊! 很晚了!還要看書嗎?」稚嫩的

嗓音讓絳攸頓時清醒過來﹐迎面飄來淡淡的肥皂味…和自己身上

的一樣。

「楸瑛?」

「嗯!」

心底微微顫抖著﹐閉上眼睛努力晃動腦袋﹐再張開眼睛﹐才發現…

不是他。

深呼吸努力穩定亂作一團的心緒﹐板起臉冷冷地說:「幹麼還不去睡?」

「我要你陪我睡!」這個也喚作『藍楸瑛』的孩子撒嬌地說。

聽到小蟲子的話﹐絳攸臉色發白﹐瞳孔縮小﹐張口結舌﹐全身發抖…

繼而﹐頭頂「轟」地冒出了一朵蘑菇雲。

「你敢再說一遍!=///=」

「我說:我要絳攸陪我睡!#^_^#」小蟲子字字鏗鏘地把句子重覆了一遍。

確定自己沒有聽錯﹐絳攸一把拉過淺色的衣襟﹐粗暴地說:

「為甚麼我要陪你睡覺﹐你講!」

「我怕黑啊!」小蟲子抽抽搭搭地應道﹐一雙小手、懸空的雙腿不停

地在半空亂舞﹐小小的蛋臉開始呈現藍色。

驚覺自己無理的舉動差點要了這小子的命﹐絳攸立即鬆開雙手﹐同一時間

﹐絳攸發現小蟲子以一種記俐落的步法降落地面。

「你、你會武功?」

「我…是……是……娘親……教我的。」小蟲子一面用手摀著喉頭﹐

張著嘴用力地喘氣。

竟然還會武功?

李絳攸﹐這下該輸得心服口服吧!

隔天早上﹐小蟲子掛著一雙大大黑眼圈跟著同樣掛著一雙熊貓眼的

李大人上朝去。

 TBC

TBc~~~